作者：吴长亚

    我老家那个村是一个小山村，很闭塞，周围都是山，村民朴实，勤劳勇敢，其中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节俭。村里人很会省钱，凡是地里能长出、山上能生出的东西，能不花钱就不花钱买。大集体时节，村民为了省钱，给粗棉布染色，用柿子染；柿子染布怎么个染法，这工艺我不懂，但染后却真的不掉色，不掉色还不是最大的优点，还不用花钱。

    村西的山上，有一种石头叫火石。因山上有了火石，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村民省了不少钱，善于乐于使用火石的人，根本就不用去买火柴。火石的质地很硬，用火镰猛一敲击，可打出火星。火镰是钢制的可以握在手里的打火工具，形状有点儿像小小的镰刀头，当火镰击打火石迸出火星碰到准备好的易燃物时，就能生火。我们村里的人很会结合实际创造词汇，说某人很严肃时不用“严肃”两个字，而是说这人脸板得像火石；火石很硬，且用火镰一打就冒火星，这还不够严肃吗？因村民大都有火石、火镰，村里的火柴销量就很一般。那时，火柴尽管不贵，却被村民称作洋火。村中偶然有买火柴的人到供销社的小商店，总会向售货员说，哎哎，同志，俺买一盒洋火！以前，我们村的人对较为少见或感到自己制造不出来的东西，都用一个“洋”字冠之，并且形成了传统，譬如把煤油叫洋油、水泥叫洋灰、铁钉叫洋钉、白铁桶叫白洋桶、自行车叫洋车子，把货郎卖的红绿染料叫洋红洋绿；村里人若见了谁穿了件较为刺眼的新衣服，就会赞叹说，哎呀呀，穿得这么洋乎啊！

    相对于洋火，火镰与火石击打出的火只能叫土火，但土火那时在村里被应用得很普遍，许多人抽烟用的就是土火。他们多是用烟袋抽烟，烟袋杆长短不一，杆上悬挂着一个放细碎烟叶的烟袋包子，有的烟袋包子做得很精致，如做工别致的工艺品。抽烟的人不带洋火，衣兜里装着火镰与火石，点烟时，把火石击打得火星四溅。村里有个光棍汉，是个乐观主义者，很能勤俭持家，把单身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他做饭时取火用两类工具，一是用火镰火石，二是用火镜（聚光镜）。晴天的中午，他把从货郎那里买来的一个廉价的火镜对着太阳照一会儿就能引着火。所以，那时常听他自豪地说，俺从来不用洋火，晴天有火镜，阴天有火镰火石，谁花冤枉钱买洋火呐！

    前些天，因事我往村里打了个电话，忽然想起了山上的火石，便问了句闲话，问山上的火石还有吗。那边回话说，多着呢，火石没人用了，火镰也见不到了，用火镰和火石打火那都是穷年月玩的把戏，现在不做了。我听了就想，哪天回去该到山上去一趟，找一块火石存着，因为自己的记忆里有着不少关于火石的故事。如果也能找到一个火镰，那更是求之不得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