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潘云
早起,上街转转,街市上那提篮小卖的红艳艳的草莓抓住了我的视线。走过去细瞧,发现那红艳只是局部,就有些失望,不用品尝,也能感觉到味道必定寡淡生涩。虽然它来自农家精心侍弄的大棚,但怎么能和记忆中香甜熟透的野果相提并论?
乡村的田野可吃的太多啦,特别是到了麦收时节,大自然更是为农家娃娃奉上美妙绝伦的盛宴,漫山遍野长满了穷孩子的水果——泡(音)。山泡,地泡,大麦泡,小麦泡,对了,还有桑葚!有了这些泡和桑葚,我们的童年才那么滋润和鲜活。
上学路上,我们的眼睛不由自主被路边草丛里红得发紫的浆果吸引,那些浆果把我们牢牢地拽住,迫不及待地要抵达我们小小的总不饱和的胃。那些泡有的长在一蓬蓬的刺棵中,一串一串如红褐色的珍珠;有的一粒一粒长在矮矮的灌木或者草丛里,疑似昨夜满天的星星不小心撒落在人间。手忙脚乱的我们顾不上叽叽喳喳,每张小嘴都在忙着吞咽,为了赶时间,也为了到学校有资本炫耀,几乎不约而同地挑摘一些粒大且饱满的悄悄放进口袋。
到了学校,不迟到便罢,迟到了不用细问缘由,老师一瞧我们黑乎乎的小嘴立马明白我们干什么去了。只好乖乖伸出小手受罚——呀,和老鹰的爪子差不多!老师的教鞭在我们手心轻轻划过:去吧,快去河边洗干净了上课!学校门前就有一条清浅的小河,我们跑去洗净浆果汁,回到教室里读书。读着读着,一只不安分的小手探进口袋,哇!一颗心儿仿佛要跳出胸膛,原来,路上采集的浆果在口袋里变成了浆饼,不,是浆糊啦。我的不新但一定很干净的小褂,以口袋为中心开出大面积的紫红色的花。
放学路上,自然又是一路钻刺蓬,一路吃浆果,一路欢笑,从晚霞满天到暮色四合,待发觉时候不早,受惊般钻进家门,看见爹正威严地坐在桌前:“疯丫头,在外面疯够了,晚饭不要吃了! ”“不吃就不吃! ”让爹娘久等,本来还愧疚着哩,这下好了,反正肚中饱胀,又被爹“委屈”一把,索性书包一扔,坐在门槛掉“金豆豆”。
“反啦?欠揍了不是?你看看小花褂成啥样了? ”爹猛地起身,我吓得连滚带爬地跳开,听见爹在门背后把一把水竹棍子拨弄得山响,也听见娘在抱怨:“天都黑了,会吓着娃。”我委屈极了,不由哇哇大哭。娘寻过来哄我:“傻孩子,那些野果子有什么好?蛇虫蚂蚁爬过,蜜蜂蝴蝶叮过,老鹰麻雀乌鸦啄过,你们还当宝?记住呀,有一种蛇泡,样子好看,可吃不得,有毒的……”知道知道啦。我不耐烦地打断娘的唠叨。
当桑树的枝叶一日茂盛一日,桑果也正逐渐由青到红再到紫黑,这是乡村穷孩子们真正的免费水果,那时谁家门前没有几棵桑树呢?野生的桑树更是满山都是,我们可以爬到大树的枝丫上去斜躺着吃,也可以站在小树的近旁,挑最大个最紫红的吃,不用争,不用抢,放开小肚皮猛撑吧。真甜啊!真好吃!我们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啧啧有声,幸福无比。
其实,无论是泡还是桑葚,味道都是甜中带酸,只是我们本能地忽略掉酸涩,贪婪地吸吮那其中的甘甜。正是这丝丝甘甜蜜了我们的童年,滋养了童年美好的乡村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