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捞一个时代的激情

　　□　潘启雯
《中国1911》是中国当代著名散文作家、民国史学者伍立杨的最新学术著作,书稿写作思路似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即从一个基点(辛亥革命)荡漾开去,以辛亥年比万历十五年,围绕辛亥革命的重要人与事均在书稿中得以体现。
历史著作可以分两类:对过往的描绘,对过往的召唤。前者忠实于事件,后者忠诚于彼时的精神；前者是对死亡了的形而下的打捞,后者是对尘封了的形而上的复原；就动机和社会效用来分析,前者有消极研究的嫌疑,后者则是积极主动的。无论什么时候,前者的数量都远超过后者。而在屈指可数的精神召唤类作品里,著名历史学家伍立杨的《中国1911》便是其中之一。
关于辛亥革命,许多真相或许早已被岁月尘封——历史到底是什么样子,或者说,史书上的一家之言距离真相到底有多远?解读历史,离不开今天社会既有的价值立场。《中国1911》共分为三个部分:其一,“庄严光辉的新页——武昌起义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写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爆发的前因后果；其二,“争取自由的枢纽——跌仆迭起,撞击专制酷虐”,写辛亥革命爆发前的社会背景及辛亥党人此前的历次努力；其三,“抗御奴役完成使命——继续辛亥革命结成光荣之果”,写辛亥革命的后续事件,直至1928年国民革命军完成北伐。
作者对狭义的辛亥革命(即武昌起义)的来龙去脉进行了夹叙夹议的详细讲述；又以同盟会人物为主轴,以倒叙方式讲述了广义的辛亥革命。书中大量的史料梳理,以及对一些细节的深描,其精彩程度较之那些书写王侯将相的鸿篇巨著并无逊色。
翻开书页,我们看到的并不是那些声名显赫的名字,恰是那些长时间来在我们的记忆中似乎消失了的人和事。作者为了追寻1911年留下的点点“痕迹”,煞费周章地检索资料,寻找亲友,而在此之外,则是一片沉默的留白。这似乎提示我们,无论表面看上去多么热闹,我们对于那个年代的认识,仍然是不完整的。
事实上,《中国1911》关注的,却也只是些片段甚至剖面。然而,由于所选取的人物,都有相当的历史功绩与社会影响,这些片段与剖面,也就被赋予了非同寻常的意义。在细节的穿插点染中,可不按一语,境界全出。一个个的片段,如同一块块磴石,我们踩踏着、跳跃着,可以疾行如飞地渡过湍急的历史的河流。空间的暌违,时间的涤荡,反而使青年先驱们的容颜更为清晰,个性更为鲜明,也更易为人们所认知和认同。由是,历史得以向后来者敞开,我们得以明白自己如何一路走来,又将走向何处。
伍立杨本行是记者,在文字的准备之外,他还通过采访革命者的后代和研究者,了解他(她)在当时的命运。也许正因如此,作者对于那个时代和当下的巨大断裂和反差,有着更深刻的体察。“革命前辈已逝,不可追”、“背影渐远,犹低回”的深沉感喟,在书中处处可见。这并非文人的套语,而是饱含着对现状严肃的省思和对历史温热的情感。作为后来者,我们亦应怀有如此这般的耐心、尊重与温情,不是将他们物化为文化市场上流通的商品和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是小心翼翼地打捞和护持一个时代所有的光荣与激情,借以灌溉我们这个时代并不丰盛的精神家园。
《中国1911》
伍立杨　著
春风文艺出版社　陈雪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