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下75小时求生纪实
本报记者 潘志贤 蒋昕捷 实习生 白雪
2007年8月5日。星期日。河南省陕县李村乡下张村。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我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算到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这条命是社会给的。”上午11时38分,28岁的朱玉清淡淡地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朱玉清面色白晰、红润,颇有儒雅气质。
没有人会相信,朱玉清是一个煤矿工人,干的还是井下最脏、最苦、最累的活儿——采煤。而且,他已经有7年的井下工作经历了,是一个年轻的老矿工了。
“爸爸,吃糖。”两岁的儿子东东慢腾腾地走过来。递过来一块“阿尔卑斯”牌奶糖。
妻子尤翠红跟在儿子后边。
朱玉清一把把儿子拉了过来。尤翠红看着父子俩嬉戏,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2007年7月29日8时40分,朱玉清所在的陕县支建煤矿东风井发生透水事故,33人成功升井,69人被困井下。朱玉清是六十九分之一。
有惊无险,奇迹发生。8月1日中午12时54分,经过整整3天3夜,被困75个多小时以后,69人全部获救。
大难不死,劫后重生。朱玉清倍觉生命之珍贵。他望望屋后那苍翠滴绿的山坡,又抬头看看那光芒四射的太阳,再打量一下自己的院子和妻儿,脸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7月29日8时40分:冒水了,运输大巷前边有水
查找出水口,拉上风管
7月29日6时30分,宁保师和往常一样准时起床,三下五除二,六七分钟就完成了洗脸刷牙等活儿。
28日晚上,三门峡地区几乎下了一夜的大雨。
出了家门,宁保师发现天还在下着小雨。“这鬼天气!该不会再下大雨吧!”宁保师还忍不住粗鲁地骂了一声。然后,他到矿门口的小食堂,要了三根油条,一碗小米稀饭。
油条一元钱3根,稀饭5角一碗,宁保师这样就打发了自己的肚子。
宁保师是支建煤矿的安全员。简单吃过早饭,大概还不到7时,宁保师就来到调度室参加例行的调度安全会议。会议由调度员贺井祥主持,参加会议的都是各连队的队长或副队长,再加上3个安全员等人。
宁保师匆匆扫了一眼,发现今天来参加调度会的,有采煤队副队长朱念群,掘进队副队长杨万军,开拓队副队长曹百成,修护队副队长兰朝军等。
会议很短,调度员贺井祥例行公事简要安排了生产,强调了安全。三五分钟,会议就结束了。
根据规定,不允许矿工穿化纤衣服下井,只能穿纯棉布服装在井下作业。宁保师来到矿区澡堂更衣室,脱下了自己光鲜的T恤和夏裤,换上了蓝色的劳动布工装。
然后,宁保师来到安检站,找到值班的郭帮民,取了一台新的瓦斯检测器。因为他原来用的那台太旧了,性能不好,怕失灵了耽误大事。
接着,他到灯房去领矿灯,还有自救器;下井到井口,来到验身房,签名,接受安全检查,没有带打火机,没有带手机,也没有带电子表等违禁物品,“验明正身”后顺利下井。
东风井与一般的国有大矿不同,井下没有升降机。矿工下井全是步行。
先是下台阶,用了十四五分钟。经过一个10多米的小平台,又下一个45米的小坡,宁保师就算到了自己这个安全员的工作地点的起点。
安全员不是“官儿”,但在井下,所有的矿工还必须得听安全员的,包括各连队队长。
宁保师管着运输线,还有开拓队的两个巷道,以及掘进队的一个巷道等,大到200米长的大巷道,小到四五米的巷道都有。开拓队的两个巷道,每个都有100多米长,而掘进队的巷道要超过120米长。
安全员的职责,主要就是在这些宽度在1米8左右的巷道上“巡视”。来回走动时,安全员要带着瓦斯检测器,及时检测各部位的瓦斯的浓度和二氧化碳的含量,监督检查矿工是否有违章作业现象。
宁保师来到运输线时,还没有人干活儿。根据规定,行人巷8时30分前不允许行车,井下不允许人车同行。
宁保师再往前走,是一个460米长的斜坡,走到底便是运输平巷。在斜坡二百四五十米深处,宁保师发现有五六个运输队工人在整理巷道。
这里,请先记住这6个运输队矿工的名字:赵英才、马俊亭、姚拴法、李保国、赵群明、张建伟。
这6个人是陕县支建煤矿东风井发生透水事故后,最先发现井下冒水的第一目击者。
宁保师接着往下走,在开拓队的第一个“窝头”(指巷道连接点)处,他开始拿出瓦斯检测器工作。
瓦斯浓度0.18%,二氧化碳含量0.2%。一切正常。
刚测完,他就发现自己刚才碰到的那几个整巷道的运输队工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边跑边喊:“冒水了!运输大巷前边有水!”
根据规定,不允许带电子表下井,宁保师又心疼自己昂贵的机械表在井下受潮,他一般不带表。但他觉得,这时候应该是在8时40分左右。
赵英才和姚拴法几个人是冒水的第一发现者。由于在一起干活儿,他们几乎是同时发现的。
几个人一块大喊:“看哪出来的水!这大巷里咋恁多水哩!”
开拓队副队长曹百成也听到了喊声。他带着自己的7个工友过来了。
宁保师和曹百成商量,必须查清水是从哪出来的,以便应对,或者告诉井上采取相应措施。他们决定大家一块出去,顺大巷往前走,逆水而上,查找水源。
开拓队曹百成等8个人,运输队姚拴法等6个人,再加上安全员宁保师,15个人义无反顾地逆水而上。
水其实刚开始并不大,甚至还不能淹过脚脖子。再往前走,在460米下山坡上,往下走50米,水面已经升高。
在皮带巷和运输巷中间,有一个变电所,15个人走到那时水已经到了小腿肚处,快到膝盖了。
“水翻滚着,跟浪差不多,当时也没有听到声音。”赵英才回忆说。
到了距离平巷和斜巷交界处,水淹过脖子了,到了嘴巴处。
不能再往前走了!大家开始往后撤。
到了开拓队平巷与斜巷交界处,曹百成看到了地上的一根管子。他灵机一动:“老宁,不行咱把风管拉上?”
有经验的老矿工都知道,风就是井下煤矿工人的命。
宁保师赶紧响应:“那行,你带你的工人拉风管,运输队的人跟着我去上平台,通知人。”
跑到液压泵站时,宁保师让此处管理员贺小春去通知采煤队队员,运输队的马俊亭去通知掘进队,一一分工。
撤到开拓队的窝头处,宁保师看到了泵站的电话机,赶紧拿起电话,他想通知调度室,告诉井下情况。可是电话没通。
不一会儿,许多人都是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宁保师想着高处相对安全,决定让大家都上那个高处的平台。
那是一个运料存料的平台,长30米、宽不足3米。
7月29日9时30分:停电了,电话不通,有人哭、呼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