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网枣庄5月11日讯（通讯员 刘统奎）题记：34个日日夜夜，办案民警夙兴夜寐、殚精竭虑，把事故现场遗留的破碎的车灯灯壳作为侦破案件的关键。一旦让灯壳开口“说话”，嫌疑人的百般抵赖就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6旬环卫女工凌晨被撞身亡
2011年3月26日清晨，一如往常的寂静，除了偶尔一两声早起的鸟儿欢快的鸣叫。枣庄市公安局市中分局交警大队事故处理中队值班室内，当班民警陈新揉揉肿胀发痛的眼睛，看看监控显示屏的时间接近6点了，准备洗把脸再坚持一会儿就交班。“嘀嘀、嘀嘀……”蓦地，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有警情！陈新条件反射般放下脸盆、毛巾，凑近看电脑显示屏的指挥中心指令：“市中区北外环路枣庄学院东加油站处一环卫女工被撞伤，肇事车逃逸。报警时间：5：55：35。”
陈新带人赶到现场时，被撞的环卫女工已经送往医院抢救。
报警人系过路司机，已经离开现场。拨打手机，报警人称当时去加油站，发现路上躺着一位环卫工人打扮的人，看样子伤势严重，就报了警，其他情况一概不清楚。随后报警人手机关机。
“一个开红色轿车的男子在加油机旁打电话报的警，我还提醒他不能在加油站打手机。”到加油站了解情况时，加油站的女孩魏某某证实了报警人的说法，“他的车很正常，没有任何损伤，还骂了一句‘撞完人跑了，不是好东西’之类的话。”看来报警人是不愿意惹麻烦。
陈新安排人仔细勘查现场，自己则去医院找受害人了解情况。赶到医院时，那位65岁的环卫女工王某某经抢救无效死亡。
扑朔迷离的事故现场
现场勘查的结果让陈新百思不得其解：被撞的环卫女工是在加油站对面隔离护栏南侧被发现的，在距加油站东1公里处的路口还发现了打扫卫生的工具、肇事车被撞碎的灯壳以及一辆被撞得扭曲变形、损坏严重的人力三轮车。
“这个人力三轮车和扫帚、垃圾桶就是那个大娘（女环卫工）的，平时就放在我们加油站。”加油站女工小魏告诉民警。“她是附近（齐村镇）殷村的，每天凌晨4点多就来骑车，打扫完卫生再放在这里。”
根据小魏提供的情况和现场勘查的情况，可以断定这起交通事故有两个现场。哪一个才是第一现场？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闻讯赶到的市中交警大队大队长姚茂斌在现场仔细搜寻了一阵，“发现环卫女工的地方就是第一现场！”这位刑侦出身的大队长说出了自己推断的依据，“环卫女工身体西侧的路面有大量前挡玻璃碎片，隔离护栏上有血迹，而且轻微变形。可以断定肇事车由西向东行驶至事发地点，与受害人的三轮车相撞后，巨大的冲击力将受害人撞出去碰到了隔离护栏，落在护栏南侧。”
至于人力三轮车和肇事车的灯壳碎片为什么会在第二现场，而且距第一现场很远，姚茂斌说出了自己的推测：“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肇事者故意将人力三轮车等物移到第二现场，企图制造假象，混淆侦查视线；另一种可能是，灯壳碎片在事故发生时掉落到人力三轮车上，人力三轮车被撞后被肇事车挂住或者卡住，拖至第二现场并与肇事车分离。”
鉴于案情重大，市中交警大队立即成立 “3.26”交通肇事逃逸案专案组，专案组办公室设在事故中队。
目标锁定“五征”牌三轮汽车
专案组根据前期的调查情况，确定了侦查思路：以现场遗留物确定肇事车型——排查肇事车——以车找人。随后专案组兵分两路，一路通过现场的破碎灯壳确定肇事车辆类型；一路以事故现场为中心，调取附近的视频监控，查找肇事嫌疑车辆，并寻找目击证人。
3月28日晚，专案组召开碰头会。
由于案发清晨，天未完全亮，路上车辆、行人很少，寻找目击证人十分困难。加油站的女工小魏和她的女伴均称没有听到事故发生时的车辆撞击声，也没有看到可疑车辆；再联系报警人，提供的情况与事发当日基本一致。调取周边道路沿线店铺和卡口的视频监控，也没有发现肇事嫌疑车辆。
经过走访汽车修理厂、汽车配件专营店，肇事车辆类型基本确定下来，一家农用车专卖店证实了肇事车是“五征”牌三轮汽车，购车时间不超过一年。
经过调查，这种三轮汽车实际载质量可达５吨，而且车速快，很受农村群众欢迎，广泛用于农村农业生产和短途贩运。全市公安车管部门登记的该车型的汽车达数百辆。要是全部见人见车，排查的工作量可想而知十分繁重。
“案发时肇事车应是由西向东行驶，我们可以推断，肇事者应为案发现场西部、南部周边农村从事短途运输的村民。”姚茂斌听取专案组的汇报后指出，“排查范围可以缩小，以市中区齐村镇、峄城区金寺镇、山亭区西集镇、薛城区邹坞镇为重点，排查购车时间1年内的“五征”牌三轮汽车。”
专案组民警往返奔波于农机公司、汽车修理厂、停车场和建筑工地。
市中区齐村镇符合特征的8辆“五征”三轮汽车全部见车见人，全部排除嫌疑；
峄城区金寺镇符合特征的21辆“五征”三轮汽车全部见车见人，全部排除嫌疑；
薛城区邹坞镇符合特征的6辆“五征”三轮汽车全部见车见人，全部排除嫌疑；
……
期间，受害人家属多次到交警大队询问破案进展情况，还专门找人四处张贴悬赏告示，登报寻找目击证人。专案组民警感觉到无形的压力，也更加坚定了破案的决心。
4月21日，山亭区西集镇10辆符合特征的三轮汽车有9辆排除了嫌疑，唯有陈某某的“五征”三轮不在家，而且陈某外出多日，家人对陈某某及车辆去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办案民警异常兴奋，一扫20多天来心头的阴霾，在专案组碰头会上对下一步的工作方向各抒己见：有的主张立即对陈某某的去向进行侦查；有的建议排查西集镇所有的农用车修理厂，掘地三尺也要把肇事车找到；有的提出从陈某某的亲属入手展开调查……
但是，经过工作发现，陈某某一个月前就到青岛打工去了，而且已证实外出前把车借给薛城区其朋友李某某使用，车辆现在完好无损。
侦查工作陷入僵局。
专案组经过研究，决定向西扩大排查范围，排查滕州市羊庄、官桥、柴胡店、木石四镇。
4月28日下午，办案民警走进羊庄镇一偏僻的汽修厂，不由得眼前一亮：院里停放着两辆“五征”三轮汽车，而且都更换了前挡玻璃！东侧的一辆左前大灯的灯壳破损，留有残片，中网凹陷，车前脸已经整形、喷漆。办案民警取出现场提取的灯壳，与车上的残片比对，严丝合缝！
民警按捺住内心的狂喜，找到修车厂老板亮明身份后询问。
“4月10号前后的一天晚上，俺修理厂对过一个外号叫‘歪头’的青年过来问有空修车吗？我当时很忙，让他过几天来。”老板魏某某说，“过了几天，‘歪头’的弟弟把这辆车开过来。当时，车前挡玻璃没有了，左转向灯、大灯都撞坏了，中网也凹进去了，据说是车撞门柱上了。现在刚换了前挡玻璃，转向灯灯壳买来了，还没来得及换。”
尽管找到了肇事嫌疑车，出于职业敏感，民警没有放过对另一辆“五征”三轮车的调查。民警想起了前些日子山亭交警大队也曾经排查过一辆肇事逃逸的“五征”三轮车，立即向山亭交警大队通报了情况。果然，该车就是发生在山亭区桑村镇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的肇事车。
因为魏某某是外地人，对“歪头”家的情况并不了解。民警随即对“歪头”家人展开调查。据了解，“歪头”的父亲张某从事收购废旧塑料生意多年，半年前买了一辆新三轮汽车。一个月前突然闲赋在家，对外称腰痛、腿痛病复发，在家养病。
让灯壳“开口说话”
外围调查结束，专案组决定接触张某。三间旧瓦房在村里很显眼，院里到处堆放着废旧塑料，脏乱不堪；屋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电器，看来生活并不富裕。
56岁的张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得多，显得苍老、疲惫。面对办案民警，张某显出慌乱的神情，但对交通肇事逃逸一事极力否认：“过了年（春节）我没去过枣庄（市中区）。3月26号早上我在家休息，没出门。”
“说说你的‘五征’三轮车的情况？”
“什么情况？哦，我的车是去年10月在滕州花了27000块钱买的新车，车牌号是鲁H—SG639。”
“你的车怎么坏的？”民警追问。
“车是10天前过羊庄镇西头高速铁路时，被一辆白色的客货超车时撞的，撞完我的车就跑了。车牌没看清。”
“客货车从后面超车怎么会把你的车前面给撞坏了？”民警笑了笑问。
“反正人不是我撞的。”张某一口咬定，此后再不说话。
民警把张某人车带到事故中队作进一步调查，并取下车上的残片，连同现场提取的灯壳碎片送到枣庄市公安局刑科所进行鉴定。
4月29日，刑科所出具的鉴定结果显示，“3.26”事故现场提取的灯壳与张某的“五征”三轮汽车残片拼接吻合。
面对鉴定报告，起初张某还试图抵赖。
“你知道受害人家里的情况吗？你有没有想过受害人家属的感受？”办案民警苦口婆心地劝说，“被撞死的是一位65岁的环卫女工，家里也很困难。为了挣个三百、两百块钱，每天起早贪黑去扫大街。没想到就这样还遭遇飞来横祸……”
“……”张某依旧沉默不语。
“就连灯壳都开口‘说话’，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沉默半晌，张某终于垂下了头，颤抖着双手抱住花白头发的脑袋，呜咽着。
张某的交代，还原了事故经过。
“3月26日早上4点，我和老婆像往常一样开车去江苏邳州市收废塑料。那里的收购价格比我们当地便宜。按照以前走的路线，我开着车顺（市中区）北外环向东走。过了枣庄学院的时候，天还没完全亮。猛然间听到“砰”的一声，我觉得车震了一下，模模糊糊看到车左边一个人影斜着朝前飞出去，又碰到隔离护栏上。当时大脑一下子空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出事了！”
“怎么办？人撞得够呛，就这点家底子肯定赔不起。趁天不明跑了吧！我连卡在左前轮下的人力三轮车也没顾得上弄出来，往前开了一段路，看到前面有个路口，就拐弯原路返回了家。”
张某的交代印证了姚茂斌当初的推断：受害人的人力三轮车被肇事车拖行至路口，转弯时才与肇事车分离，灯壳碎片随即从人力三轮车掉落下来。
两个困难家庭的“碰撞”
案情真相大白，按照有关诉讼程序，对张某采取刑事强制措施后，就可以提请逮捕，然后移交检察机关提起公诉，就算结案了。
然而，事故双方家庭的困窘状况，却让办案民警心里没有一丝轻松和喜悦。
犯罪嫌疑人张某命运多舛。年轻时自己因为家庭贫困连老婆也没有讨上，30多岁才通过“换亲”，辗转换来了现在的小他十多岁的老婆；大儿子从小落下了脑瘫后遗症，丧失了劳动能力，后经人撮合讨了个老婆，好歹算是成了家；二儿子学业未成，四处打工，也没有攒下钱。家里还有80多岁的老母亲需要他赡养。
不甘贫穷的张某做过苦力、干过建筑工，后来借钱买了旧三轮汽车贩运粮食，赚取差价。过度的体力透支，让张某落下了腰痛的毛病，扛不起粮包，5年前转行贩废旧塑料。2010年10月底，张某看旧三轮汽车实在没有维修价值，就借了3万元钱买了辆新车。
特殊的婚姻遭遇、巨大的生活压力让张某形成了孤僻、倔强、暴戾的性格，在家人面前说一不二。现在新车才用了不到半年，还没挣几个块钱就出了事故，在张某看来，无异于雪上加霜。所以他就打定主意，告诫家人不得泄露此事，自己则无论如何都不去投案自首。
受害人王某某育有一子两女，女儿均已出嫁，儿子尚未成家，一家生活也不宽裕。老太太年逾6旬还要每天风雨无阻、起早贪黑去做环卫工挣钱补贴家用。为了多挣点钱，她甚至连一家加油站地面清洁的活也承包过来。
“那么大年纪每天4点就起床，我劝过她多次，可她总是觉得自己的身体还行，还能再干几年。谁知道……”老伴每每想起都潸然泪下。
本来对交通肇事逃逸者恨之入骨的受害方家人，在犯罪嫌疑人归案后，特别是了解其家庭情况后，反而平静下来。经专案组民警工作，受害方家人同意坐下来谈赔偿问题。在最终达成赔偿协议的情况下，表示将请求法官从轻判罚……
